可是這一日的夜漫長得讓我無法呼吸。我的視線凝固在幾幾雪山的微茫之間不記得有多久,直到紫溱到了我的身邊,才回醒過來。紫溱問我,珂,為什么你這樣的恐懼夜?我沒有回答她。只是問她,為什么今天的夜這么長?
紫溱的嘴角幻象般地閃動過一絲笑,“珂,難道你沒有察覺,花開花謝已經一個來回了么?”
我恍然。已經一日一夜了。而不是僅僅一個晚上。
“怎么……會這樣?”
紫溱說,“因為只有棠璃在昏睡之中,我們才有機會。所以棠魄這樣日日守護著曦池的人,既然已經選擇了背叛,放幾滴迷魘露其實也不是困難。”
我問她為什么可以這樣地肯定。她說,“他的眼眸里面藏著秘密。我從他純白的瞳仁中看見了無數復雜的情緒,他不僅僅是孤獨的守候者,他更是一個心思稠密的聰明人,他的被埋沒給他帶去對棠璃的恨,不亞于我們羅蘭族。所以他敢這么做,也只有他有機會這樣做。”
難以琢磨的棠魄。他到底要用怎樣的方式找到守靈人呢?我疑惑的時候,就有急促的叩門聲。是紫棲。她沒有多言,只叫我跟她去。我跟在她后面一直奔跑,最終我們站在了曦葩城的平原前面。我簡直沒有辦法相信我看見的一切。
有一片火光,在草叢之間沉浮不定,隱約地看見白色的發絲和長袍衣角,在昏暗的草原與光點之間動蕩著。我看不清楚,但是擁有白色的族落,只有棠族。“他們怎么了?”我不安地問紫溱,紫溱說:“因為沒有光。他們要知道為什么,是否他們的王不再有控制光源的力量,換言之,他們會認為這意味著覆滅。”的確,他們舉著火把向曦池趕去,目光中透露出我能夠看懂的焦慮。“為什么棠魄要這樣做?”紫溱搖頭。
這時候紫棲從人群中走出來。我問她“剛才你怎么不見了?”她說是棠魄叫她傳我一封信。我接過來,在微弱的火光之間,看清了上面的字:“王可以不念咒,但是花到時候會自己開放,她的靈棠會在守靈人體內泛光,守靈人的眼睛一定非比尋常。”
這幾個字就足夠了。我扔下信沖進了人群中,我四顧著尋找,看到他們的臉在我身邊晃過去又晃回來。我的族人拾起信后也都各自混到人群之中尋找了,直到第三日的朝早,迷魘露失去藥效,棠璃才醒來念起了施光咒。
【迷】
我們跪著,依舊的姿勢,但心里面卻已經不是從前的茍且順從。因為我們已經贏了一半。棠璃在水中央,望著池邊跪的九百九十八人,沒有問一句話。因為她自己知道是誰沒有來到,是棠緲。那個她精心設計的守靈人,在那個晚上被我們找到了。她當然知道,能反她的只有羅蘭族,但是她沒有發作,因為我們畢竟還沒有殺死棠緲,我們控制著,我們的籌碼是她一半的靈。她也沒問,守靈人棠魄去了哪里。很奇怪,這一天早上什么都沒有發生。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我一個瞬間都忘不掉--我在草叢之間沒有方向地尋找著,看見了燁罹花總是心生畏懼,好像無數雙不定的眼睛。正是這個時候,我就看見了一雙異樣的眼睛。從草叢間的一束火把背后閃出一絲亮光,就像曦池內圣棠的光一樣的純白。我腦際只存在一句咒,我沒有更多一秒的思考就朝著那個方向喊出了定魂咒,然后我就清楚地看見一雙泛著白光的錯愕的眼睛。那個人是棠緲,棠族里的一個侍女,才剛剛成年。毫不起眼,但竟然就是她。棠璃的確很會掩藏。
我把她帶回紫羅堂的時候族人笑逐顏開。他們一下子對我擁護到了極點,也更加迫切要重讓曦池泛出紫色曦光。我只是跑去找棠魄,那個幫助我的人,從那天走后一直沒有見到他。
我一直頂著黑夜走到葩河邊,才看見他在那里站著。我走過去,告訴他我已經找到了。他沒有驚喜也沒有振奮,只是點頭說:“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那我下步該怎么辦?”我確實迫不及待了。他說,“我既然背叛了棠璃,就不能再回去,既然你只找到一個,另一個只能靠自己了,我沒有機會去幫你什么了。我要躲,你能給我容所么?”我說當然可以。這時候他望向河中,目光在水面停留了一下,我站在他后面,看不見他的表情也沒看見湖面,可他就在那一剎那回過頭,朝反方向瘋狂地跑走了。自那以后再沒見到他。這個復雜無比的人,一切行徑都無法解釋。我,這個領者,在他消失之后又陷入了困惑之中。到底該怎么辦?下一步要做什么?就連溱都不說話了,而棲忙碌著指揮著族人尋找棠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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