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今年大概七十歲了。她身材不高,身體稍微有點發福似的虛胖。從她回到老家養病那時開始算起,我與她已有兩年未見了。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她的背影。
小時候我住在外婆家的一棟四層小樓里,還在那里上了幼兒園。每天中午,外婆擔心我在幼兒園吃飯不習慣都要特地把我接回來,親自下廚給我做飯。小樓雖大,卻沒有好好裝修一番,廚房里也沒有什么漂亮的裝飾和新奇的玩具,我卻總喜歡進到廚房里面。不為別的,只為在外婆做飯時看一看她的背影。那時候,我站在廚房的一頭,看著她在廚房另一頭的灶前忙碌著的高大背影,似乎已經聞到了佳肴的香氣。內心中充滿著的,都是亮晶晶的期待。
再長大一點,我被接來廈門,和父母一起住。始終不放心我的外婆隨之也來了廈門,在父母工作忙得不可開交時照顧我。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一轉眼,七年過去了。長大了的我無時無刻都想用自己的力量讓曾經帶給我無數美好回憶的外婆少一點辛勞,多一點笑容。可是我的外婆,任勞任怨地照顧了我七年的外婆,仍舊如同我兒時那樣,不肯讓我替她承受疲累。每周末我都和她一起去買菜,外婆永遠都站在我的前面,帶著我走過一個個攤點。我跟在她的身后,望著她不再如我幼時高大的背影,看著她逐漸佝僂的背和手上沉重的菜籃,再低頭看看我手中幾個輕如鴻毛的小袋,鼻頭一酸,險些在人來人往的菜市場中落下淚來。
外婆的身體因為年輕時的艱辛而落下了病根,年紀大了后更是頑疾纏身,一直在喝中藥調理身體的病痛。在她外出散步摔傷了腿之后,無論我與父母多少次勸說,她仍固執地要回到老家的醫院去治療自己的病。臨走的那天清晨,父母開車把外婆送到了火車站。我替她提著沉重而陳舊的行李包,和父母一起陪著她走到了檢票口。“好啦,到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都熟悉。”外婆笑著說。我于是點一點頭,伸手把行李遞給她。在外婆接過行李的那瞬間,我仿佛看到她本就矮小的身體又被壓矮了幾分,汗珠從她不知不覺爬滿了皺紋的臉龐滾落。那汗珠不僅敲在了地上,似乎也敲在了我的心里,我不禁愣住了。待到我回過神,外婆已經帶著她的行李混入了人群之中。我的內心忽然泛出一圈酸苦的漣漪,急忙睜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找到她熟悉的背影。憑著那磨滅不了的熟悉感,我尋到了她,卻猛然發現她的身影在人群之中顯得那么的孤獨寂寞。我眨眨眼,眼中蓄著的淚水奪眶而出。
前段時間我翻了翻許久未用的相機,偶然找到了一張外婆的照片。照片中的她背對著我,正在曬衣服,。照片模糊得厲害,像是曾經的我在不經意間拍到的,但那熟悉的背影卻又是那么清晰,仿佛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我久久凝視著這張照片,又快要落下淚來。唉,我與她相隔萬水千山,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次和她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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