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家,就見到爸爸正坐在沙發上,右手托著左膀,臉上露出一絲極力克制又無法掩飾的痛苦神情,我的心里陡然就像又打翻了五味瓶,涌出一陣愧疚、憐惜、慶幸與不安······,"大概又要變天了!"五歲時,驚悚的畫面重在我眼前閃現,那是我第一次親歷的、最驚恐的事件,以至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心兒砰砰直跳。
那是一個雨后初晴的周末下午,爸爸對我說"蘄蘄,雨停了。空氣這么清新,我們去爬蓮花山吧。"驟雨剛過,天空湛藍湛藍的,飛拱著一道美麗的彩虹,微風中蘊含花草的香味,樹葉上掛著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我在前面蹦蹦跳跳,爸爸在后面一步一趨。突然,爸爸驚叫一聲"小心!"我被一個突起的樹根,絆了一個趔趄,手中拿著的新版奧特曼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嗵"的一聲落到遠處斜坡邊沿石頭上彈了起來,又"噗"的一聲掉進了一個深坑里。我大叫:"爸爸,我的奧特曼!""你站著別動,我去看看。"爸爸慢慢地走下濕潤打滑的斜坡,伸頭一看,是個二十多平方的大泥坑,里面有一汪淺淺的清水,四壁足有兩丈多高。爸爸回頭對我說"太高了,下去有危險,我們不要算了。"那時,我正看著紅藍相間的奧特曼躺在泥水里向我招手呢,我一蹦老高:"不嘛,我要我的奧特曼!"
爸爸思考了一下,開始查看四周的環境。其他三面都是高高光滑的泥壁,只有靠路這一側用石頭壘起,勉強可以借力。爸爸再次叮囑我不要走過來。然后開始小心翼翼試探著下去的路徑。一開始,我看著爸爸彎著腰、撅著屁股,手腳并用慢慢向下移動還覺得饒有興味;快到中間,爸爸踩到了一個松動石頭上、身體猛然一抖,旁邊的泥土石子唦唦滾落下去,我的心一下揪了起來:"爸爸,小心!"瞬間,心里掠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甚至想喊爸爸放棄。只見爸爸兩只手不停奮力在石頭上撲拉換位,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里,心中小鹿怦怦直撞。由于腳下找不到著力點,身體失去了平衡,爸爸"啊"了一聲,接著"噗通"一下,就直直摔了下去。我也顧不了那么多,急忙地跑到坑沿邊一看,爸爸側躺在泥水里,一動不動,身上沾滿了泥漿。我的心突然"咚咚咚"如遭錘擊,覺得天旋地轉,發出撕心裂肺地叫喊"爸爸!"
我的哭叫聲驚動周圍的游客跑過來。一個女孩說"快打110",男孩立即糾正說"不,打120"。不一會兒,北大醫院的方向就傳來救護車"滴~嘟~滴~嘟"的鳴笛聲,接著兩個著白色大褂的醫生、四個穿著淺藍色醫護服的男子,扛著擔架就來到我的身邊。他們利用手中的擔架和繩帶,在游客的幫助下,也費了一番周折,將爸爸抬了上來,平放在擔架上,止住了頭上的血并做了其他簡單包扎。此時,我早已停止了哭喊,但默默流著淚,頭腦里一片空白,全身麻木酸軟無力,只是木然盯著醫護人員搶救。在護士詢問了一聲"誰是家屬?"后,被拉起,簇擁著爸爸上了山腳下的救護車。
在車上,看見醫護人員用各種儀器對著爸爸,測血壓、量心率、記錄各項數據。一位醫生伯伯抽空拍拍了我的肩,微笑著說:"小伙子,別緊張,沒太大危險。"聽到這此生覺得最為美妙的聲音,我的心仿佛重新才開始了跳動。這時,爸爸也剛好悠悠醒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溫柔的眼光撫慰在我身上:"兒子,別害怕,爸爸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會再給你買一個。"
媽媽也趕來了醫院。檢查結果也出來了。頭部撞在石頭上流血,只是外傷;左臂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我長舒了一口氣,但內心還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爸爸的手會不會留下后遺癥?會不會影響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呀?"由于爸爸血壓偏高,最終醫生不建議手術,所以恢復得不好,留下了隱疾。不能提重物,每逢陰雨天氣就會隱隱作疼。
媽媽事后多次追問是怎么回事?爸爸每次堅持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跤。爸爸后來又給我買了一個更大更漂亮的奧特曼,但我心中的愧疚與不安卻與日俱增。
年級:四年級
作者:王之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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