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就算我們成長的再快,比起家人們老去的速度,還是太慢了。”我在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坐在這一輛特殊的大巴上,一滴滴眼淚從臉上滑落,湮沒在白色的紙錢上。
英雄出世
“滴答,滴答——”掛在墻上的時鐘顯示著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窗外的屋檐也淅淅瀝瀝地往下滴水,我百無聊賴地掰著手指頭,距離放學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小孩子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了,在我準備大哭的時候在我準備嚎啕大哭的時候一顆棒棒糖,葡萄味的,突然間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抬頭一看,是頭發尖尖都滴著水的爺爺。嗯?平時不都是爸爸媽媽來接我的嗎?我心生疑惑,爺爺似乎知道了我的疑問,他笑瞇瞇的抹了一把頭上的水說:“爸爸媽媽臨時有事情,來不了了,所以我就來啦。”
他細心地給我拿了一雙水鞋,給我穿上之后大步的向前走。一米七幾的偉岸身姿,在他的年紀里并不多見。他站在走廊上撐開了傘,回頭笑著望著我。一大一小的眼睛里滿是對孫女的疼惜和耐心。我小小的腿噠噠噠地邁著小碎步,把小小的手掌放在他張開的手掌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穿過種滿白玉蘭的小路。那一刻撐起的不止是一個晴朗的天空,也撐起了一個小小孩子的一片世界。
英雄下凡
他狡黠的對我擠了擠眼睛“想不想吃糖粥?”糖粥,是爺爺最拿手的絕活。蓮子,桂圓,銀耳,冰糖……甜滋滋的口感令人愛不釋手。可是因為年紀小怕蛀牙,爸爸媽媽總是會勒令我不許多吃,我氣得咋呼咋呼揮起小拳頭說:“吃!和黑暗勢力作斗爭!”爺孫二人,相視一笑,默契的開始了挑材料。我負責拆除蓮子芯洗材料,爺爺則負責燒水煮糖粥。我趴在灶臺旁,眼瞅著燃氣灶上藍色火苗一閃一閃的,糖粥也咕嚕咕嚕的響個不停。最后糖粥完成了!在小小的餐桌上,暖暖的燈光下氤氳起一片水霧,那是幸福的氣息。
世俗的英雄
爺爺其實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是脾氣沖動總是會惹奶奶生氣。三天一小吵,5天一大吵,這是必然的。對此我也表示很無奈。后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里得知,他從前也是個意氣風發的有志青年,村委會的干部,積極生活,可惜后來交友不慎染上惡習:吸煙,喝酒,賭牌。我忽然好像也能明白了,為什么爺爺的脾氣沖,以及奶奶對爺爺都不待見了。
可是他們所說的暴躁的爺爺,卻在我的身上毫無體現。他微笑他木訥他寵溺,他把他僅有的溫柔都用在我的身上。
多才的英雄
他會寫一手好看的飄逸字體,我的語文啟蒙老師也必須算上他一份。在幼兒園里別人都在咿呀學語,而我已經學會了笨拙的寫下天,人小;上小學后,每每被表揚的作業里必定有我一份。
他會各式各樣的棋子,圍棋,象棋,盲棋,跳棋……無論是經典還是新潮,他都會帶著我,教我玩,這對后來的我廣泛培養興趣愛好奠定了基礎。
他會做一手好菜,每天放學回到家,隔著一條巷子都能聞到飯菜的香味!這時候我就會撒開牽著媽媽的手,飛奔回家,從爺爺的背后探出腦袋:“爺爺,我們今天晚上吃什么呀?”然后爺爺就會一手把摁開我的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怕麻煩地說了一遍又一遍:“不要湊爐子那么近,你難道不知道會……”我則站在一旁摳著手指假裝聽教的樣子,另一邊的眼神已經不自覺飄向了鐵鍋里。
他是我童年里的小小信仰。可是英雄也有過不去的江東…
英雄歸去
一年前他被確診出阿爾茲海默癥。他開始意識不清,開始身形佝僂,開始說話含糊,平日里意氣風發的“大背頭”如今也毛躁雜亂,一米七幾的身形萎縮,竟如蝦米似的蜷縮在一起。
因為平時在校住宿,每次回家都能明顯發覺爺爺的變化。時光易逝,比起家人老去的速度,我成長的實在是太慢太慢了。
阿爾茲海默癥其實很可怕,它會像橡皮擦一樣,慢慢的一點一點擦掉你的記憶,讓你忘掉這個世界,讓你忘掉所有人,甚至讓你忘記所有曾經擁有或給予的愛。那些令人難忘,刻骨銘心的事情,都隨風飄散。可是在最后的時間里,爺爺還是會不時的念叨我的名字。可能也是有什么基因都無法改變的事吧…
人之所以逃避,是因為以為不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不發生。
當耳邊響起一段又一段聽不懂的音樂,眼前彌漫著一陣有一陣的煙霧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曾經帶給我歡樂的爺爺他真的永遠停留在了65歲。
“死亡并不可怕,它只是走出了時間。”余華說過......
年級:高三
作者:麥鎧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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