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那一滴水,默默凝視著眼前的大海,已有時日。當驚蟄的雷響劃過天際,它選擇了落下。不自覺地伸出雙手,像是擔心它親吻大地后會破碎,我接住了它。
不是詩人的眼淚,里面找不到一聲嘆息,卻被海光溫柔籠罩;也不是漁人的汗滴,看不見撒下的網斑駁了歲月,卻在余暉中光而不耀。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掌心中透明如它,折射出一段短暫的斑斕,有多想,把它制成標本收錄在記憶之內,卻苦于找不到比海更好的溫室。我明白再厚實的雙手也無法掬滿一杯海,就好像再茂密的森林也挽留不了它的離去,也許,這汪碧海才是它的永生。
微微側著合攏彎曲的手,看水滴輕輕滑入被沙灘擱淺的海水,與視線齊平的那一秒,整片倒著的海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裝入滴水之中,揉了揉溢出思念的眼睛,一切如常。除了海風的狂笑,安靜得沒有回音。
雷響過后的陰霾,在月光下褪去。倚靠在一塊風化的海巖旁,貪婪地呼吸著咸咸的海水香,享受這光輝帶來的柔和,很輕很淡,在睫毛上抖動,凝結成珠子掉落下來。遠處的海豚歡快地飛躍出海面,盡情呼吸被柔和感染了的空氣。忘了剛剛放生的那一滴水的輪廓,忘了注視它的那一份心情,也忘了杯海如它看海時的神態,記住的只剩下那片倒著的海。
直到了最后,我才恍惚發現,海是它最好的歸宿。
半彎著腰,拾起一枚深海送來的貝殼,輕輕地放在嘴邊,光怪陸離的它,刻錄下我的喃喃細語。告訴它,我愿意等,半個地球外的岸上春暖花開。
晚安。
早安。
我把祝福修剪成天邊升起的第一縷晨曦,暖暖地掛在你的窗口,任淅淅瀝瀝的海風把它吹得左右搖擺。一想到你的幸福臉龐,那一絲絲思念的痛便一點一點地溶化在海水中,散成海藍。
每天如此坐著,看太陽如洗般從海中躍起,一路留下金燦燦的鱗片,光而不耀。看陽光輕聲喚醒一粒粒的海珠,一圈圈水紗,頃刻,便在與地平線齊遠的角落氤氳出一層水云墻,溫柔籠罩著空中淺唱低吟的海鷗。三五成群,安生靜好。
海天相接,用手把彼此分開。手背之上,是一眼晴空;手心之下,框起一汪碧海;而對岸的你,在我的手心。任意大利的畫家如何在畫布上調色,如此之真的藍,怎能用畫筆保留?陽光下,海風追逐著浪花,描繪出一道又一道銀白色的海岸線,向視野的盡頭
蔓延。一邊倒退著走,一邊欣賞自己在沙灘上的藝術作品,方才舀起的杯海,正順著手縫晶瑩地滴下,慢悠悠地畫著灘上的沙。半彎著腰,拾起一枚深海送來的貝殼,輕輕地靠在耳邊,光怪陸離如它,還夾雜著咸咸的海水香,微瞇著雙眼,就這樣靜靜地坐下,聽著關于思念的歌。
安靜地微笑,等待著半個地球外的你靠岸,靠近我的心,我的海。
時間為經,距離為緯,當又一個黎明帶著太陽到來,電線桿上的海鳥在五線譜上開始唱起對大海的期望,剔透的浪花巧妙地繞過海巖浸漫著你的腳,映入你的眼簾的,是地圖上未曾標記的新海!
一杯之海,在驚蟄際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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