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愿望
在父親的書房里,有一張特別的照片--一張爺爺和電視機的合影。照片里穿著病號服的爺爺端坐在輪椅上開心的笑著,身后電視機里放映著北京天安門的影像。
這是兩年前的一張照片,我依稀還記得爺爺當時的音容笑貌。
爺爺一直有個愿望,就是想去北京走走看看。十六年前一場大病使他臥病在床,出行只能借助輪椅。這十幾年來爺爺一直是在輪椅和病床上度過的,雖然爸爸也經常會推著爺爺去室外呼吸下新鮮空氣,可也不會走太遠。生病以后,爺爺年輕時的這個夢想就此擱淺了。
爺爺是五十年代的人,那個年代的人對首都北京,對天安門,對毛主席都有一種特別的情懷。爸爸還上學時爺爺就一直念叨著等爸爸畢業工作了,成家了,一定要帶全家老小去北京走走看看,去看看天安門廣場,去看看升國旗,去看看人民英雄紀念碑……一邊還眉飛色舞地訴說著他們那個年代的故事,眼神透著一種驕傲自豪的神采,而這些都是爸爸告訴我的。
即便有病了,爺爺也是對北京念念不忘。爸爸就經常用手機給爺爺看看北京的發展變化,講解北京的各處名勝古跡和好玩的地方,爺爺看著看著就入了迷,雖然話說不清楚了,但還是從嘴里一直念著:"北京……天安門……毛主席……"眼里充滿著期盼和向往。
爸爸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到后來,爺爺的向往就變成了爸爸的一個心愿。爸爸告訴我,無論如何,在爺爺有生之年一定要帶著我們全家去一趟北京。
為了實現這個愿望,爸爸開始籌劃起來。因為爺爺身體原因,出行專門定制了一個大輪椅(爺爺太重了,二百多斤)。爸爸一人是不成的,遠在常州的叔叔也要叫回來。為方便出行,必須要有一個大點的汽車后備箱裝輪椅,于是我們又買了輛旅行車。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夏天暑假來臨歡樂出行了。爸爸給爺爺展示著旅行車時候,手里比劃著,嘴里不停地說著,怎么樣去,怎么樣玩。爺爺開心的呵呵的笑了起來,我看到,爸爸看著爺爺眼神里充滿著一種別樣的溫暖和欣喜。
原來爸爸眼里的開心,是因為爺爺開心。
再然后,就是照片里的故事了……
那年夏天,爺爺被診斷出肺癌晚期。誰都知道,這病意味著什么,爸爸沒有給爺爺說,而是以給他沖沖血管的名義把他拉到了醫院。再后來,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在病房里,他笑著告訴爺爺等他病好些了,出院了,我們要好好多玩幾天,然后我們再到上海去,去杭州,去蘇州,現在城市發展特別好……爸爸說不下去了,他扭頭拭干了淚水,因為他知道,這里將是爺爺的最后一站了。
聽了爸爸的話,爺爺微笑著連連點著頭,仍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訴說著:"北……京……天……安……門"。
爸爸把北京天安門的照片投屏到了病房的電視上,他告訴爺爺,讓他和電視里的天安門先合個影,到時我們到了北京,我們再拍張更大的合影。爺爺開心極了,笑呵呵和電視里的天安門合了張影。
爺爺走的時候沒有痛苦,笑容依舊。
后來,爸爸告訴我,這張照片是他留給自己的。他說,他沒有把遺憾留給爺爺,而把遺憾留給了自己。
最終,爸爸的愿望沒有能夠實現,那張照片依然躺在他的書房里,他想爺爺了總會看一看。
作者:任妙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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