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父親的態度甚是微妙,大多數是極其依戀他的,有時候卻避他不及。
如果不是母親生病進了醫院,我剛下輔導站,便摸全身也找不到回家的鑰匙,我是斷然不會去找父親的。
走在路上,迎面的風似熱浪撲來,在輔導站冷氣開得很足,原本干爽的襯衣很快被汗浸透,貼在背上,樹影婆娑,我決定在路邊的樹影下站會兒,蹲在街上,手護著書包,等汗干透,我的目光無所事事,又重新打量起這條街上的一切。
對鋪切割機不斷發出轟鳴聲,裸著上身赤條胳膊閃著不同的膚色,嘴角叼著飄著灰色的煙,工人們進進出出,肩上背上扛著各式機器,我忽地想起了被父親背上的大塊猩紅的擦傷,這是上個月還是上上個月的事,我晚上起夜,好奇父母的燈還未熄,窺著條門縫,卻看著母親用的什么藥涂著父親的背。
轉了頭,我不去看那間鋪子,在整條街都是充滿了嘈雜之中,迫切地尋找著寧靜之地,看到了,那是一家路邊攤花甲店,店名已經被經年的油煙給污了,看不出什么輪廓來,現在是白天,卷閘門緊閉著,可我卻好像能聞到蒜蓉花甲的絲絲香氣進入我鼻腔,混著金屬的味道,與陌生的寧靜相反的是它黑夜臨時的熱鬧。
路燈通明火熱的,烤爐上擺滿了花甲鍋,我在塑料桌椅上享用著與父親的晚餐,父親在一邊抽煙,我注意到他總在問我我學習生活后沉默一陣子,任憑著煙點點燃盡成灰燼,落到手指上也無法察覺。
猛地站起身,重感頓侵,閉上眼想將眼淚鎖住,但沒有間隙,沒有停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就瘋狂的滑落,我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溫熱的淚水在臉上一道兩道劃出軌跡,再連成一片。
這條路我看著淚流不止,可我的父親已經老得像路燈下投下的影子。他從來沒說過愛我,可惜演技不好,藏不住滿滿的關懷。
這是我第一次走過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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