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過樹梢,帶動一整片的綠意都涌動了起來。一同涌動的,是我的思緒。
這春風的氣息,有木頭的香氣。這木香竟讓我想起了那許久未動的小提琴。這股香氣促使我來到了琴盒前。鬼迷心竅般地,我竟有一種想演奏的沖動。
我撫過琴盒,雖說已很久沒有碰過了,但上面竟沒有一點灰塵。打開琴盒,一股木香撲面而來。因為長時間不拉小提琴,琴弦都已松弛了。調好了音準,抹好了松香,擰好了弓毛,我帶著琴,來到了陽臺。樹葉作響,有風穿過其間。風卷起地上的樹葉,配合著樹葉的作響聲。我舉起了琴弓,此時一切雜音都蕩然無存,萬籟俱寂。
明亮的音色響起,舒緩而又空明,明亮而又悠長。熟悉的G大調的聲音,在此刻卻又變得那樣陌生。漸漸地,找回了原來的感覺,從分弓到連弓的變換,G弦與E弦的來回轉換,頓弓與跳弓的交錯,低把與高把的躍動……一個個音符從琴弦上蹦出,跳躍著,翻滾著,涌動著。經音韻的刺激,學習小提琴的那段辛酸又甜蜜的回憶從記憶的網里掙脫開,一個一個地蹦入腦海:學音基奠定學琴最堅實的基石,深夜繪制把位圖度過瓶頸期,周末來回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這些記憶都仿佛變得有溫度了起來,融在了指尖里、掌心里、琴弓里,融在了時而細膩溫婉,時而慷慨激昂的韻律中。
一曲已畢,不知是否是共鳴箱的作用,空氣中仿佛還殘存著旋律的音符,在腦中回響,久久不能散去。一切都仿佛夢一般。可左手把位、手腕揉弦和脖頸肉處架琴的痛感,卻又讓這一切顯得如此真實。我轉過身,發現母親竟一直在默默注視著,傾聽著。陽光穿過陽臺,落在她帶著淺淺笑意的酒窩上,也照射著她眼角時隱時現的淚花。回想過往漫長的學琴之路,哪一刻沒有母親的陪伴。來回的車程,是她接送我;每晚的練習,是她陪伴我;學琴路上難以跨過的坎兒,也是她陪我一步步堅持下來的。想必那從不積灰的琴盒,也是她打理的吧。
在那段無人知曉的歲月里,雖不曾做過舞臺上那萬眾矚目的主角,但至少,這一次,我是母親眼中的主角。不,或許,在以往的無數次的像今天這樣的練習中,我都是她心中的主角。我重新拾起的,不僅是許久未碰的小提琴,還有過往的那段苦樂交織的回憶。
或許,我們并不是站在舞臺中央閃閃發光的主角,但,我們都是所愛著我們的人心中永遠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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