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翻看塵封已久的相簿,輕輕拭去上面的灰塵,現出的是他抱著我時慈祥的笑,是泛著憐愛的深情目光,是包裹著我黝黑的大手。那還是小時候,什么都還在……
我已記不清父母是在我幾歲的時候分開的,只記得那天,我拿著不小心從衣柜里翻出的離婚證書,對著父親哭喊著、質問著、咆哮著。父親卻一直背對著我,寬厚的肩膀微微顫動。過了許久,他才轉過身來,抱起我,嘆了口氣,卻什么也沒說。那個晚上,母親就要將我送到外婆家。下樓時,我不停地回頭看,看見樓道里的燈黑了又亮,然后又變黑,只留下那煙頭似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時光流逝,記憶就慢慢地埋葬在歲月的光影中……不知不覺中,我和父親漸漸失散。我們,就這樣熟悉著陌生,陌生著熟悉。
上初中后,我就很少和父親見面,一是因為學業的繁忙,又或許是總想以此為借口來逃避、推托著什么。直到去年正月初二,我在母親的勸導下,回到了那曾經熟悉的地方。冬日的傍晚,四周昏暗無光。店鋪也因過年而大門緊閉著,只留下孤零零的春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單元樓里各個門后都傳出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音,可唯獨我面前這扇門,已被牛皮癬廣告覆蓋的門,卻找不到一點關于新年的氣息。終于房門打開,一張憔悴、瘦削、滿臉胡茬的臉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卻又慢慢變得模糊,蒙上水汽。這是我父親?這是我父親!這是我父親……
父親看見我,很是高興,把我拉進屋里,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困難,一邊說著一邊去廚房給我泡茶。我不禁苦笑,本應該一起窩在這屋里的溫馨的一家人,什么時候變成要以客相待。茶端上來后,屋子里忽然就安靜了,這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我很想躲避,很想逃離。可當我看見茶幾上堆滿的煙蒂時,父親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又浮現在心里。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到離開,我都一直忍住沒哭。可當走出單元樓看見父親還在陽臺上大口吸著煙,惆悵的目光在氤氳的煙霧中不停地閃爍著,那不再寬厚的肩膀不停地顫動,我終是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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