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這天并沒有下雨,但是天空顯得陰暗。草浪蕩漾開去,花兒綴綠毯之上千姿百態,人們也在草原上賽馬。我的心泛起一圈圈的漣漪,爺爺,在云邊一定也看到了。
記憶里,常刻著爺爺辛勤勞作的身影,草間每一細小脈搏就如同他的生命。那時蟲害嚴重,草原是一片黯然蕭瑟的灰綠,草中點點的花瓣透出一副傲慢的冷色,絕無開花的意思。他便常常背著藥箱,在炎熱的陽光里,不顧腰傷彎下腰去,用殺蟲水來澆灌它們,一直一直,到天黑。他閑時還及時清除病枝、病葉,并集中燒毀,以減少病菌來源。慢慢地,灰綠色慢慢褪去,透出清新的翠綠。干了多年,爺爺嘴邊終于第一次露出絲絲笑意。
他在草原里的湖邊是見過大雁的,他每次在湖邊種一些嫩葉,添一些雜草粉,并且處理掉水中的雜質,讓湖變得透藍。等到大雁偶爾飛來的時候,他就遠遠地躲在一旁,看大雁飛進湖邊吃著嫩葉,時不時還俯下身去喝口水。它們時而警惕著四周,確定沒有人后,便安然地在那里棲息打盹。那天挺幸運,恰巧遇到大雁在下蛋,他就趁大雁離開的時候,用長長的葉子把蛋蓋得嚴實。等到那時,天邊的最后一絲殘陽已散盡,墨色漸漸暈染開來,也只有點點星光在陪著他。
為推動草原地區綠色發展,政府倡導人們打造精品旅游線路。于是他更加注重保護草原,與同伴們開始在小山丘上建山路。環境雖然沒有大山的險惡,但那時沒有先進的機器,難度增大很多。每天,當風撩起霧靄時,他們便開始了工作,盡可能把路修寬些并壓實,避免塌方;轉彎應當柔和,盡量不出現急轉彎,保證在行駛時能看清前方路況等。
一天天都極累,但他充滿希望,每當清晨,他拿起鋤頭時,他甚至想到一兩年后,空氣不僅彌漫著青草的氣息,人們的笑聲也能在草原回蕩。他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絲絲小雨吻在了他那近乎松樹皮的臉上。
因疲憊過度,他病了,離開草原后變得沉默寡言,多少次,他在夢中驚醒時,卻只有窗外嘀嗒的聲音回復他。臨終前他對父親說把他埋進草原里吧,這樣他做夢時都能聞到青草的芳香了。
清明這天傍晚,山,隱隱約約,仿佛為了召喚爺爺的歸來,不時地閃起一點火花,爺爺一定在我們熟睡時,偷偷躺在草原上,等待旦日清晨的第一顆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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