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正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默默自習。窗外,是颯颯秋風攜卷著法桐的枝葉斑駁出詭譎的影子,寒意砭骨的秋雨密密的斜織著,如一只無形的網籠罩著天幕。窗內,是筆尖流瀉出的文字輝映成一道模糊的光,只聽見時鐘不知疲倦的滴答聲與筆尖急促的沙沙聲。
終于解完了最后一題,我起身準備回家。推開門,望向幽深的走廊,心中便泛起一陣恐懼與不安——早晨與母親爭吵時的不悅仍縈繞心頭,空氣中的寒意愈加深重……不知道母親今天是否還像往常一樣在拐角的路燈下等我呢?
踽踽獨行于凄冷的街巷,當經過那個拐角時我幾近絕望地抬眸,卻在剎那間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疲憊而略顯臃腫的身影,執一把傘,她靜默于淡橙色的燈光下,似一幀泛黃的剪影,在秋雨中氤氳開來。
“媽?”我試探性地喚道。
如我所料,也出人意料地,她轉過身來,欣喜地喚著我的乳名。于是我撲入她的懷抱中,她便用厚厚的外衣將瑟瑟發抖的我緊緊包裹,母親身上絲絲溫暖的氣息環繞著我,令我無比心安。
于是與母親并肩偕行,默默走著。道路兩旁,是淡橘色的溫暖燈光羽織成一抹明亮溫暖的光帶,伸向遠方。我微側頭,看到母親被燈光勾勒出的剪影。只怪時光太窄,指縫太寬,母親的青絲不知何時已染上了點點秋霜,盈盈的眉眼間不知何時已被歲月著筆刻上了淡淡細紋,曾經美麗的明眸如今亦是平添了幾多滄桑。
此刻,往事幕幕如電影般浮現于我眼前——暑熱難耐時那杯清涼的檸檬茶、秋意漸濃時那件厚實的毛線衫、埋頭做題時那盤切好的水果、更深夜闌時那無聲溫暖的陪伴…。.
恍惚間,我竟與她同高了,卻依然會稚氣地與她拌嘴惹她生氣。今晨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隱忍,卻依舊賭氣摔門而去,只留她一人兀自落淚。我才驚覺我已在她難言的愛意中,肆無忌憚了這么多年。
想到這兒,心頭一陣酸楚,淚眼朦朧幾欲淚下,我究竟錯過了多少次母親呵護的感動?
“媽,對不起。”我哽咽。
母親怔了一下,良久,才輕聲應道:
“你是我的骨肉,我怎會怪你?”
淚水不爭氣地滑落。天幕中,似有春暉擦亮了夜空。
母愛是漫漫長夜的明燈,照亮了黑夜不可探尋的遙路。母愛是烏云遮不住的陽光,溫暖了幼芽淋落孤冷的新葉。母愛是寬厚慈愛的荷葉,庇護了紅蓮柔弱欲墜的蓮瓣。母愛就在這平淡的歲月中悄然延續,不求感動,不求回報,無微不至,溫暖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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