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似乎是從上輩子就結著怨的;與父親的和解,是因一通長途電話。與父親是有過愉快的時光的。幼齒時期,曾與父親養(yǎng)了一群白鴨,那時的他是我眼中無比崇拜的英雄,每天都能讓聽不懂人話的白鴨乖乖聽他的話,進籠子出籠子都非常乖巧,這是多么令人驚訝的事!可是后來那些白鴨一只只漸漸消失在了飯桌上,時間似乎太過久遠,竟對那些白鴨印象模糊,但飯桌上香噴噴的蒸鴨肉確實記憶猶新。那時父親常在家逗留,而我是在親戚家輾轉流連著,等他接我回家。
后來,本應在姑姑家待上一段很長的時間,中途父親卻來接我了,在水池邊洗腳的父親仰頭笑著對我說:家里買了電視機,于是,我家有了第一臺電視機;我興高采烈的回到家,迫不及待的要打開電視機,奶奶卻拉住我,問我桌旁長凳上坐著的人是誰,我看著她有點羞澀的說不知道,其實我認出那個女人是照片上的母親。電視機是黑白的,母親是漂亮的不可方物的,父親也是和藹可親近的。與父親的陌生開始于正式上學那年。
母親回來后給我扎起了小辮子,是奶奶從不愿意給我扎的那種,父親送我去學校報道,告訴我要記著路,自此以后,我努力認著路一個人穿梭于兩點之間,父親是要賺錢養(yǎng)家的,幾乎很少與他見面,一見面也無話可說,還好那時母親性子還算溫柔,每天督促我寫作業(yè),寫完就可以外出玩耍,還是度過了一個美好而難忘的童年。
與父親有了隔閡是在他漸行墮落的時刻,我不再同他講話,可我依舊深愛他,這是同樣的血脈在作祟。他對母親大打出手時,我只能強行拉開失去理智的兩個人,我痛恨他,心疼母親,可他們和好后我依舊愿意原諒他;后來他不再動手,卻沉迷于醉酒,大醉的父親變得不省人事,只安靜的.睡著,像個乖巧的孩子卻是眉眼都招人生厭,似乎不問世事,實則逃避現(xiàn)實,他失去了工作,終日在家酗酒打發(fā)時間,可醉后復醒,我仍舊愿意原諒他;嗜酒成癮,他喪失了志氣和生活的力量,他不再是能扛起一片天的英雄了。與父親的和解,是因一通長途電話。
從湖南到山東,距離一千三百八十多公里,他有了新工作了。第一通電話居然是打給我,意氣風發(fā)的報著喜,說那兒有好大一片玉米地,風很大,還有兩棵辣椒樹,似乎又回到那個接我回家的午后,父親在水池邊洗著腳,仰頭對我笑,我打趣他說給我偷幾個玉米寄回來,他又變得像揮斥方遒的少年郎了,我的英雄似乎返老還童了。淅淅風清葉未凋,秋分殘景自蕭條。天氣是一寸涼過一寸,一天寒過一天,愿長長的月光照亮他鄉(xiāng),寄去念想,遠在他鄉(xiāng)的英雄啊,要飯飽衣暖,早日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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